亡者來訊：洞察腐肉裡的致命因子｜只是想好好享受美食，卻將命也搭了進去？

只是想好好享受美食，卻將命也搭了進去？傳說神農嘗百草，最後卻命喪於「斷腸草」？釋迦牟尼死前享用過一道鮮木耳料理，不料招來食物中毒？謠傳杜甫是撐死的，你敢信？揮舞手中的解剖刀，讓我們來洞察腐肉裡的致命因子！

西元前486年（也有的典籍記載是其他年分），佛祖釋迦牟尼去世，享壽80歲，死因是食物中毒。什麼？堂堂佛祖死於食物中毒？是的，在佛教典籍《長阿含經》和《大般涅槃經》中都有記載，佛祖帶領徒弟巡遊講學，遇到有個名叫窮達（又譯為純陀）的鐵匠供奉的檀樹上的木耳，當時人們認為這是很珍貴的食物，佛祖一個人吃了一部分，腹痛難忍，讓其他人不要吃這個木耳，把剩下的都埋了，最後拉血痢疾而圓寂。

原來鮮木耳當中含有一種名為「卟啉（porphyrin）」的感光性化學物質，進入人體之後會引起一種被太陽一晒就皮膚搔癢發炎的病，這是卟啉破壞細胞的反應，從古籍中看，佛祖當時吃了很多木耳，大量的卟啉類物質進入人體後，曝光部位的皮膚會出現紅斑、水腫、丘疹，嚴重的會出現水泡。

還有一小部分人可能會出現頭痛、頭昏、發燒、噁心、嘔吐、腹瀉、便血甚至呼吸困難之類的中毒症狀。佛祖當時已經是80歲的老人了，印度的光照也十分充足，如果他本身再有一些過敏體質，那被新鮮木耳毒死就不稀罕了。

一般來說，我們平時吃的木耳都是晒乾後再泡發的，這樣就不會中毒了。但是，另一種更常見的木耳卻能讓大人小孩都進入加護病房搶救—那就是泡得太久的木耳！

相比於新鮮木耳中毒，泡得久的木耳中毒簡直可以說是屢見不鮮了，有很多人在把木耳泡上之後，過了兩三天才想起來要吃，這時候木耳已經被細菌或真菌入侵，出現變質、有異味、糟爛等現象了，但是有些人往往捨不得扔，就把這些木耳下鍋做菜，結果導致腹瀉、噁心等不良反應，嚴重的會出現多重器官衰竭。在所有出現在腐敗食物上的微生物中，黃麴毒素可以說是榜上有名的了。

黃麴黴（aflatoxin）是一種腐生真菌，存在於土壤、各種糧食、堅果、乳製品、食用油中。黃麴黴當中含有黃麴毒素，這是一組化學物質的合稱，細分的話有12種，用b1，b2，g1，g2等代號標註。

其中毒性最強的b1，半數致死量為0.36mg/kg，毒性是氰化鉀的十倍（經常看《名偵探柯南》的同學對這個杏仁味的劇毒藥品肯定不陌生），是砒霜的六十八倍（早知如此潘金蓮買什麼砒霜啊，弄些發霉的花生給武大郎吃了就好—不過宋朝時還沒有花生，弄些發霉的稻米總可以吧），1988年就被國際腫瘤研究機構列為人類致癌物。歐盟規定，1kg的人類日常生活消費品當中，黃麴毒素含量不能超過0.05μg。

黃麴毒素最主要的攻擊部位是肝臟，會讓中毒者出現肝炎、肝硬化、肝壞死等；急性中毒者臨床表現有胃部不適、食慾減退、噁心、嘔吐、腹脹及肝區觸痛等；嚴重者兩到三週內會出現肝脾腫大、腹腔積液、下肢水腫、黃疸、血尿等症狀，也可能出現心臟擴大、肺水腫等，更嚴重的就是昏迷甚至抽搐而死。

屍檢結果可以發現，中毒者肝細胞核腫脹、脂肪變性、出血、壞死及膽管上皮、纖維組織增生；同時腎臟也有可能受損害，主要表現為腎曲小管上皮細胞變性、壞死等。

但是古人肯定不會知道這麼多個體層面的知識。試想一下，如果武大郎是被黃麴黴毒死的，那麼武松就沒有藉口殺死潘金蓮，就不會被發配後逼上梁山，就不會日後招安擒方臘，整個《水滸傳》和《金瓶梅》或許就要改寫……扯遠了，還是回來說黃麴黴。黃麴毒素是目前發現的最強的致癌物質，主要誘使動物發生肝癌，也能誘發胃癌、腎癌、大腸癌及乳腺、卵巢、小腸等部位的癌症，作為慢性殺人藥來看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
在現實中，食物中毒致死大多是意外事件，因為用它來謀殺運氣成分太大，如果兇手也一起吃飯恐怕也會有危險。黃麴黴最喜歡汙染花生、玉米、稻米等，在肉類當中出現較少，但別以為吃肉就不怕食物中毒了，恰恰相反，吃腐敗的肉往往更要命。

我們再緬懷一下另一位偉大的歷史人物—唐朝大曆五年（西元770年），詩聖杜甫一家被洪水困於一葉小舟上，往返於湖南境內的衡陽、耒陽、郴州等地，一連五天沒吃飯，耒陽縣令送來很多牛肉，杜甫吃後不久就去世了，享年59歲。

按照新舊唐書的說法，杜甫有可能是撐死的，在吃牛肉一天後就去世了，但是另有些證據表示杜甫接受牛肉後還輾轉長沙、岳陽等地，最後在去岳陽的路上才死的。如果是這樣，那他最有可能是因捨不得扔掉剩下的牛肉，最後食物中毒而死。牛肉等肉類食物中含有豐富的脂肪和蛋白質，很容易受到細菌和真菌的青睞，在其中大量繁殖，並產生毒素。常見的有沙門氏菌、葡萄球菌、變形桿菌等，其中毒性最大的是肉毒桿菌，又叫臘腸桿菌。

提起肉毒桿菌的名字，大家想必都如雷貫耳，美容專家經常將肉毒桿菌毒素用在化妝品中。肉毒桿菌毒素在所有細菌毒素，哦不，在所有已知的毒素中都是毒性最強的，純淨的肉毒桿菌，1mg就能毒死兩億隻小白鼠，對於人類來說半數致死量為0.1～1.0ng/kg，1ng相當於0.001μg，1g毒素就能毒死一百萬人，可以想像其毒性有多大了吧？

肉毒桿菌毒素主要的作用是抑制神經傳遞，當人食入含肉毒毒素的食物後，潛伏期從六小時到十二天不等，一般三四天後出現臨床症狀，病初頭痛、頭昏、眩暈、乏力、噁心、嘔吐，然後就會呈現明顯的神經紊亂症狀，如視力模糊、眼瞼下垂、瞳孔散大、語言障礙、吞嚥困難、呼吸困難等，由於頸肌無力，頭會向前傾或傾向一側，這時候一定要告訴身邊的人自己不是在賣萌，而是有了生命危險。

由於這種毒素會讓植物神經末梢先興奮一下後抑制，故淚腺、汗腺及唾液腺等會先分泌增多而後減少；血壓先正常而後升高；脈搏先慢後快；還常伴有便祕、腹脹、尿瀦留等。最可怕的是，中毒者在整個過程中神志清楚，感覺正常，不發燒。如果不及時搶救，繼續惡化下去會由於呼吸肌麻痺引起呼吸功能衰竭而死亡，重症者的死亡率在30%～60%之間。屍檢結果可以發現，中毒者的腦及腦膜顯著充血、水腫，並有廣泛的點狀出血和血栓形成，顯微鏡下可見神經節細胞變性，腦幹神經核也會受損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肉毒桿菌本身是無害的，它分泌的毒素才致命，少量的肉毒桿菌進入腸道後，由於那裡早就被其他菌群占據，所以肉毒桿菌無用武之地。腸道菌群尚未形成的小嬰兒可就慘了，一歲以下的孩子們最容易成為肉毒桿菌的犧牲品，很多嬰兒猝死的元兇就是它。鑑於肉毒桿菌可以大量繁殖，曾經一度被作為生化武器。

肉毒桿菌分布於土壤、動物糞便中，可借助食品、農作物、水果、海產品、昆蟲、禽類等傳播，由於它是厭氧菌，所以最喜歡在罐頭、醃製食品、香腸中寄宿。如果縣令當年送給杜甫的是醃肉（按照湖南人的飲食習慣大有可能），那麼杜甫死於食物中毒的機率就很大了。

由於肉毒桿菌毒素有抑制神經傳遞的功能，因此醫學界把它應用於停止面部神經抽搐，除此之外，它還有除皺、治療斜視、偏頭痛等功能，不過醫用的肉毒桿菌毒素劑量都很小，一般僅僅注射幾十個單位。那我要是被醫生用這種藥殺了呢？我只能說，醫生手裡那麼多種藥，想殺你的辦法多得是，為什麼要讓你注射這麼貴的？

▲本文節錄：【亡者來訊　沉默的證據】一書